雪

亦 然

天空阴暗下来，地上却明亮多了。粉妆玉砌的世界从黎明的晨光里，以她逼人的风致呈现在你面前。檐上岩下，明明的冰柱儿，一粒一粒滴下莹莹亮亮的水珠儿，这是个晶莹通透的南国隆冬的早晨。

是的，欢畅淋漓的雪花，飘逸潇洒。那揽风蔓舞的翩纤娇姿，她好像珠玑玉佩的少女着一身洁白的素妆，风韵韶华，款款地向你走来。一曲无声的旋律庄严肃穆地自你的耳畔响起，这是贝多芬的爱情交响曲……

天空薄明清远的氤氲退远了，给人们的明眸留下一个无以穷尽的骋飞放目神采飞扬的空间。槐树傲然将它黑铁的枝丫伸向这冰清玉洁的背景里，象一副印象派大师空灵通透的画。风乍起来，摇落枝丫上的雪棱儿，扬一遍溟漠迷离的雪粒儿，几只麻雀喳地飞将起来，吱吱啾啾在风中追逐着，然后栖憩在被厚厚积雪覆盖着的草坪上，一猛子扎进草茸里寻食……

远处，出现了一只又一只黑的灰的精灵，狂奔乱跳，打情骂俏，狺狺吠雪。在这银装素裹的旷野里，狗是最有闲情逸致的骄子了！但是不然，呼啦啦，来了一群孩子，于是雪团成了武器，雪地成了战场，狗成了他们的假想敌。狗于是面对孩子无端的围攻，哼哼着丢下一地狼籍的脚印向黑白分明的树林逃之夭夭。胜利的孩子们于是相视合掌而笑，于是相拥呐喊而跳，于是为了庆贺这胜利彼此恶作局地站立成排，于是雪团顿时飞扬起来，于是欢快的吆喝顿时嗬嗬嗬地响彻雪野。

太阳，如堆残尽的余火，远远地照彻这娴静温文神秘沉滥的乡村雪野。黑瓦明田，翠竹轻烟，风清雪白，这白玉无瑕的世界再次出现的一切，宛如镜子一般，明朗多了，清晰多了，风致多了！谁家着一身朱红衣服的新媳妇，挑着一担水桶，轻盈矫捷地推开竹篱笆，走进雪地里。

哦，乡村，南国的乡村，梦一样的早晨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1983年12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