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卑者的责任

——寄语陕西高校一群缪斯的追求者

亦  然

仰视是高傲者的德性，俯视是自卑者的责任。

因为我自卑，所以我选择后者。

我不知道，一些趾高气扬，鸵鸟一样高蹈的学者、诗人、商界领袖以及政治精英们，他们是以怎样的勇气悄悄掏出橡皮，然后吹笛一样迅捷地将自己吹大做强，并在一些行走过的沙漠，或者风吹过的充溢着腐臭污染物的海平面上，用自己刚排出几十文铜币秀来的龙飞凤舞，信心百倍地以鹰的鹏大翅膀写上自己的大名的。可是，我却知道，一切的道貌岸然，一切的鼠目寸光，一切的权贵玉杖，犹如女孩的青春一样，在时间和空间，在历史和未来，在智者和行者面前，注定都是井底之蛙的自慰自恋，都是自恋癖者的自己给自己吹气，自己提着自己的头发上天，终究都要落花流水春去也！唯其因为如此，对着这些浮躁、势利、铜臭的火，我缄默，像沉默的火山，无以言说。

近日，我的紧邻——陕西的一些文学发烧友不甘寂寞，联合高校的文学社，呼啦啦准备扯起一杆旗帜来，作些诸如作家培训班、文学杂志的事。这着实让我吃惊，甚至半天说不出话来——我知道，这会令有些金钱帝国的俘虏们笑掉大牙，嗤之以鼻。我实在是文学时代的受害者，生于艰难，长于纯净，从八十年代到而今，文学、理想、主义这一无是处的东西，张牙舞爪，自得其乐，几乎盘踞了我的所有快乐和幸福。到目前而今，与文字据说还小有些成就。有时甚至也东南西北地行走着，以蚊呐的卑微和蝼蚁的虔诚匍匐于艺术的殿堂里，而今人到中年，却除了一书房数万元的藏书以外，几乎浑身是账，一无所有。文学与权贵与孔方兄的关系我不知道如何攀附而上？可是，当着匍匐而走的蝼蚁和蜗牛，对着破石而生的草和幼苗，当着他们要整装扬帆，甚至要破釜沉舟、蹈火涅槃的时候，他们想让我这一意孤行的行者说几句话，我能够说些什么呢？呜呼，我几乎无话可说。

可是，文学是教义。真正的艺术是钻石，是永恒，而真正永恒的是无言的、纯粹的、澄净的。唯其因为如此，我们只有以道家的澄净圆润、淡泊宁静之心，以法家的锲而不舍、锐意一致之力，以歌德的菲菲斯特的永不知足、奋勇求索之志，以古人磨棒成针、水滴石穿之毅，来忠于缪斯，忠于艺术，这样的人生何其不快哉春风，这样的求索何其不金石为开？！

作家的缺席是不公正的审判。文学是器具、工具或者手段，匕出如芒，思想的光辉才是投枪。在这一方面道德沦丧、金钱至上的帝国，一方面良知萌动、精英玉立的社会，财富不是培养作家、诗人的沃土，剧烈的社会碰撞，强烈的个人历练，深刻的思想阵痛，淡薄的艺术追求，才是磨砺宝剑的社会条件。肉体的拯救是医生的任务，而至于灵魂的拯救自然是作家、诗人、思想家、教义主的任务——试想想：舍此其谁？！然而，我们知道，作家诗人对于自己的救赎，才是对于社会的救赎，而救赎自己的恰恰只能是我们自己，是诸如我们陕西高校的一批前仆后继者！这是一个应该出大家的时代，在这浮躁的，狭隘的，甚至良莠不济，鹰鼠同行的时代剧场里，给我们创作者提供了俯拾皆是，接踵而至的悲剧、戏剧、闹剧，从某种意义上说，我们不需要虚构家，谎言家，我们只需以镜头说话，以文学为载体，以思想为锋芒，信手拈来，本身就足以轰动时代。可是，我们一些后来者，丢掉现实主义的，浪漫主义的优良传统，捡起非非主义的，后现代先锋主义的，甚至结构主义、简约主义、莽汉主义、下半身主义，他们在继承中创新，在创新中遗弃，在遗弃现实的生活的同时，他们犹如给孩子洗澡一样，在倒洗澡水的同时，连孩子也一起倒掉了——其标榜的新异和锐性，已经丢失了自己。

让我们做一条河流吧，纳百川，出千壑，从冰川时代来，向浩瀚大海去，沉静勇毅，锐意向前，涤污荡垢，激浊扬清，去开辟自己的无愧于时代和艺术的天地吧——这是自卑者的责任！

水是抱团的河，河是燃烧的火。

如此，我坚信，在我们人文厚重的的土地上或者义无反顾的求索阶级中，一定会有巴尔扎克、托尔斯泰、屠格涅夫一样的大家林立的。

这是我要说的话，却是至关重要的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11年1月1日  于巴河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