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的星星和那双眼睛

亦 然

夜，已经向晚了。

这是一个多雨而几乎成灾的冬季。近来，斜风细雨，经历沛然而淋漓地缠绵之后，今夜方初晴下来。天尽管寒意阵阵，却犹如新出浴的美人，澄净、雅致而曼妙。这时，在我的仰视里，一粒，两粒……星星？真的是星星！她晶莹、粲然、淡泊、静谧，放蕊着爱情的光芒，多像那双照亮我心灵环宇的眼睛呵！

我知道，一直以来，在天宇的寥廓里，在云层的幽微处，在开阖的晨昏间，总有这样的星星不即不离，随影伴形，即使处在寒风料梢的今夜，也深情地、悠远地在叆叇的云的绸缪里出来，莹亮的状若荷葩间琼露的眸了，圣母似的清澈、恬淡而深情。细一凝望，又不全是。这星有些许的蓝，些许的紫，还有女儿娇羞似的红晕，稍一凝神，似乎你逼人地闻听到她的呼吸了，逼人地感觉到她皎洁的、恬静的、还有些痴迷而狡黠的倩笑了，犹如草原的精灵，那些闲适的牛羊铃铛一样，随风而来，在芦苇榆柳的风吹草低的俯拾里，显现些许的温馨和恬适的质味来。那味有些微的甜，还有些微的苦，直到苦到伸手就可以将一把雾盈握成一点一滴的思念的雨来，那淅沥而绸缪的雨丝啊，揄杨柳穗自菲菲的雨丝啊，轻轻的，就这样洋洋洒洒，透心飘洒。

我就这样仰视着天上。

冬夜的天，傲然而高远。星星的眸子，就这样注视着我！我知道，一个世界，唯她独在，唯有她的眸子星星一样在天上注视着我，注视着雨燕似的，带着蓬勃的向上的情愫傲然地行径在巴河柳岸的精神贵族！人生有这样的夜晚已经很丰渥了，可是，急匆匆的生活，琐屑而冰冷的工作，虫豸一样呲咬着我。一天又一天的黄金日子宛若风中黄沙、流水鱼儿一样，捧在手心，我刚想抓住，一摆尾，她却在办公桌前倏然而逝，在把思想弹跳成带刺的文字的键盘上逝去了，好是弥足珍贵。童年那阵，记得多少晨昏，捧着一本书卷，躺在露水莹莹的草地上，感悟着云片儿在远天飘逸，狗尾巴茂草在眼睫前摇曳，蛐儿在夜色簇里浅唱，星星在高且旷远的天幕里以她柔媚的目光俯视着、抚慰着和拥抱着我。这时，我感悟着造物的伟大与个体的渺小，自然的无垠和人生的短暂，精神的不朽和物质的腐朽了——我还以为，那些日子就在昨晚伸手即可捉住的摇篮中，而暮然回首，那些日子已经灯火阑珊，遥不可期了，只有那双关注我的眸子还高高地无所不在地在我的天空相守！

噢，是的，这星星，原来一直就这样照彻我孤寂的夜空，抚慰我宁静的心灵，眷顾我渐行渐远的鹰一样求索、岩层一样沉淀的日子！我知道，这眼睛一样的星星，这星星一样的眼睛呵，是她，一直是她在高远而旷渺的天穹不离不弃地关注着、呵护着、翳蔽着我，即使在雨骤风狂的日子里，在寒冬凛冽的岁月中，像太阳，像月亮，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灯盏，她总是镶嵌在我的心幕上。然而，这高贵的星星一样的眼睛，是那些浮躁的尘埃、浅薄的流星、酩酊的浮萍们，无论如何也无可感受、拥有和共鸣的。

温家宝曾以诗的金子的质地向这遥远的星空致敬，泰戈尔曾以书卷的厚重的眷顾向这未来的岁月张望。噢，你看，我有这样的星空了，在一望无垠的寥廓中有粒晶亮晶亮的星星，她沉静、淡泊、慈爱地望着我！

噢，天空的星星啊，我星星一样的眼睛！

 2011年12月24日 巴河平安夜